第 69 章

房間的窗正開著,月白風清,燈火如星河倒影。




賀歲安看著祁不硯俯身低首吻下來,他們的身影在地板上緩緩地交疊到一起,她還躺著,他雙手撐在她身側,唇舌輕緩地碰撞。




祁不硯髮間的銀飾尚未取下來,落到賀歲安身上,帶著沐浴過後的縷縷潮溼和他獨特的香氣,拂過她的皮膚,引起顫慄。




他耽溺於此。




兩唇相碰,舔舐,含吮,難以自控地帶過溼潤之氣。




不自知的情潮瀰漫,祁不硯背脊躬彎得更深,伏跪在地板,似很虔誠、貪戀地吻著賀歲安。




*




金鑼騰空,晨光絢麗。




賀歲安以往都是辰時這個時間段醒的,由於昨晚太晚休息,今天過了巳時還沒醒,呈大字型地躺在床榻,袖擺、裙裾全亂亂的。




整條裙子滿是賀歲安睡覺不安分睡出來的褶皺,睡著睡著,她會揉揉鼻樑,抓把臉,再撓撓手腕,又蹬腿,翻個身繼續睡。




祁不硯已穿戴整齊,倚坐在房中的椅子,拭擦著骨笛。




毒蠱回到了此處。




紅蛇蜷縮在窗臺,遠遠看著像株紅花,黑蛇在地板上打滾,身子細長銀蛇爬回到祁不硯的靴子,盤成幾l圈,當銀色的鏈子掛飾。




而紫蜘蛛攀爬在房梁,吐著白色的蛛絲,結成一個又一個網,將飛過來的雜蚊蟲黏住,它慢悠悠地過去享受自己的食物。




紫蜘蛛吃完蛛網黏住的雜蚊蟲後,賀歲安轉醒。




她坐起來。




黑蛇瞄了一眼頭髮亂成雞窩似的賀歲安,甩尾巴爬回桌底。




賀歲安坐在床上發呆,有時候剛睡醒會想放空腦子,發呆片刻,她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




祁不硯擦完骨笛,將其系掛回自己的蹀躞帶間。




他站起身來。




銀飾聲勾回賀歲安的思緒,她爬下床,洗臉淨口,發現長裙被睡得皺巴巴,用手撫了撫,想撫平,誰知撫不平,便不理了。




賀歲安有一段時間沒挽蝴蝶髻了,她走到鏡子前,抽幾l條新絲絛,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挽發。




鏡子裡,賀歲安的臉有很明顯的睡痕,兩三道。




她的皮膚很容易留下痕跡。




賀歲安走到祁不硯面前,打了個哈欠:“我弄好了。”




他們每天皆要到外邊去用早飯的,今天也不例外。客棧的生意好了點,賀歲安下樓時看到幾l位客人站在櫃檯前說要住房。




掌櫃喜笑顏開,收下房錢,喚小二帶人上樓。樓梯間,賀歲安與那幾l位客人擦肩而過,感覺對方的目光似有意無意地掠過他們。




賀歲安回頭看。




客人隨小二直上二樓,說說笑笑,期間沒再看過他們,給賀歲安一種自己想多了的感覺。




她還想吃灌漿饅頭,於是去昨天的鋪子,先叫了兩籠,找個位置坐下,等老闆端灌漿饅頭上來,祁不硯忽看向對街的一處。




灌漿饅頭上來了,賀歲安用竹箸夾了只灌漿饅頭到他碗裡。




祁不硯還在看著對街。




“怎麼了?”賀歲安放下竹箸,也跟著看過去。




對街有不少百姓,一名身穿白裙的少女站在賣面具的攤子玩,老闆見她傻里傻氣的,只看不買,定是沒錢,出聲趕她走。




她卻不肯走。




蔣雪晚拿著一張面具,很喜歡,語無倫次的不知說什麼,老闆一開始好言相勸,後面不耐煩了,讓她把面具放下,趕緊走。




老闆聽不懂蔣雪晚顛三倒四的言語,蔣雪晚也不太能聽得懂老闆的話,只聽懂了他叫她走。




她轉身走。




老闆猛地把蔣雪晚扯回來:“你這人怎麼回事,明搶啊。”




話音剛落,有人扔了些碎銀到攤前,捏住老闆拽蔣雪晚的手:“面具,我買下了,給她。”




“好、好好。”手骨都快要被人捏碎的老闆忙道。




買下面具的是臉有醜陋燙傷疤痕的男子,燙傷疤痕主要分佈在左臉,右邊還算完好,眉清目秀,叫人看了只覺這張臉毀得可惜。




男子穿著很低調,是混進人群裡就再找不到他的打扮,看不出什麼身份,身體倒很結實、挺拔,一看便是常年習武之人。




蔣雪晚好像也不認識男子,但他剛幫了她,她又沒那麼怕。




她抱著面具,不說話。




阿宣眼神複雜地看蔣雪晚。




蔣雪晚想了想,掏袖擺,摸索著拿出一顆糖,塞到他手裡,磕磕絆絆道:“謝、謝你。”




謝謝他?




阿宣握緊了手裡的那顆糖,她若是清醒,恐怕只會想殺了他,報仇雪恨。衛城兵敗前,他被劉衍派往衛城,滅掉蔣家滿門。




至衛城時,還沒到劉衍與胡人約定好攻城的日子,阿宣只能在衛城暫住,住了大概有十來天,他便是在那十來天認識蔣雪晚的。




身為將軍之女的蔣雪晚很有父親蔣將軍的風範。




她極為意氣風發。




初見當天,蔣雪晚在衛城的大街持鞭縱馬,藍紫相間的騎服勾勒著身姿,扎著長長的高馬尾,面容不施粉黛,卻又不失好顏色。




阿宣立於市集中,一匹失控的馬恍若飛奔而來,踩踏過攤子,馬蹄聲如雷貫耳,他再不躲開便要被它撞到,很有可能會死。




他武功不低,想成功躲避一匹馬是可以做到的。




或者殺了馬也是可以的。




就在阿宣要有所行動的時候,身穿騎服的蔣雪晚騎馬追了上來,翻身落馬,搶先一步拉住了那匹失控的馬的韁繩,往後扯。




蔣雪晚雙手繞過韁繩,繞幾l圈,粗糙的韁繩勒紅皮膚,她力度不減反增,腕間使勁,整個人被馬拽動幾l步,靴子在地上劃出痕。




阿宣想殺了馬的動作慢下。




千鈞一髮之際,蔣雪晚攔住發狂不斷奔衝的馬。




馬蹄在阿宣一步外高高揚起,又踏下,踩出很深的馬蹄印,塵




土紛飛,嚇得行人惶恐不安。




他抬眸往前看。




蔣雪晚將韁繩遞給追來的侍從,朝阿宣拱手行禮:“抱歉,這匹馬是我的,令你受驚了。”




少女聲音響亮又有力,穿破市集的嘈雜,傳入阿宣的耳中。




被馬蹄踩踏起來的塵土落地,阿宣與蔣雪晚四目相對,很淡的陽光下,少女腳踏長靴,神采飛揚,比衛城的陽光還要醒目三分。




阿宣望著她,移不開眼。




蔣雪晚走近他。




她眼神暗含著愧疚,完全沒被他那張有燙傷疤痕的臉噁心到,問道:“難道你受傷了?”




阿宣說沒,蔣雪晚才放心,她還想關心幾l句,一隨從上前來道:“小姐,將軍找您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