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73 章 押題(1)

 一個待受刑的倒黴蛋趴在一張木凳上,他身板薄弱,看樣子這是要打板子?

 大理寺的門“吱呀”一聲,圍觀的百姓聽到動靜,忽然散去不少。

 沈持看見從裡面走出一名年紀輕,約摸不到三十歲穿緋袍的官員,他眼下有著深深的烏青,或許是近日沒有睡好的緣故,讓人望一眼覺得這人有躁鬱症——時而滿臉躁狂,時而又一身頹喪……就很不正常。

 “是大理寺少卿賀大人。”李頤對沈持說道:“老師的愛子。”

 賀俊之。

 沈持朝他看去,只見賀俊之走到受刑人面前,冷漠地從左看到右,又從右掃到左。

 “褪衣。”賀俊之的聲音從口中吐出來,如一把鋒利的刀,割破了周遭的寂靜,嚇得不遠處的幾隻鳥雀撲稜撲稜逃竄而去。

 沈持的耳朵似被紮了一般,他心想:奇怪,這賀大人的嗓音怎麼這般尖細。

 幾名衙役聞聲上前,走到受刑人身後,用剪刀粗暴地將受刑人身上的衣裳剝開。

 衣料凌亂地丟棄在地上。

 “聖上有旨,舒蘭慶等人誣告瀏國公,著即仗廷二十。”

 ……

 賀俊之的話音才落,林瑄用手蒙著他的眼睛便要把人拉走:“走吧,太血腥了。”

 賈嵐:“他一貫這樣的,不論誰到了他手上都拉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刑,有人受不了這種侮辱,哪怕只犯了小錯回去也自盡了。”

 “呸,酷吏。”李頤憤憤地說道:“老師怎麼會養出這種兒子。”

 “市面上還出了一本他發明的酷刑合集呢,”林瑄放開沈持說道:“光看著就嚇得人尿褲子呢。”

 什麼“驢駒拔撅”“仙人獻果”“甕中焦香”……讓人看著就毛骨悚然。

 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賈嵐:“你當姓賀的是什麼好人呢。”

 “此人當年為了與賀氏劃清界限,”他說道:“發誓終身不娶,還動手把自個兒……,誓要讓他賀家的血脈斷了。”

 當年賀俊之是撫州知府賀世儀兒子的事情被揭開後,他不為賀家喊冤,反在朝堂上痛陳賀家的罪,說雖誅其九族亦不能彌補當年河道決堤四十萬人喪命之罪,說完他以身上流著賀氏的血為奇恥大辱,就要一頭撞死在朝柱上謝罪。

 皇帝蕭敏說道:“朕早知你是賀家子,朕和太傅都不在意,愛卿又何必在意幾句風言風語。”

 要是在意,就不會讓他考功名做官了。

 儘管皇帝大度地安撫了他,賀俊之回去後還是對自己下了狠手,把自己弄廢了,雖說他不像閹人那樣缺件物兒,但此生於子嗣上是無望了。

 皇帝聽說後覺得此人是個狠人堪作一把快刀用,趁手,因而越發看重他,賀俊之於是一路飛黃騰達,二十多歲便當上大理寺卿。

 沈持聽得脊背發冷:“……”怪不得賀俊之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個正常的男子,絲毫沒有雄渾之氣。

 走遠了他問:“卻不知受刑的舒蘭慶是什麼人?”

 “為何方才咱們未聽到他一聲呼叫或者喊冤?”

 看體型,是個瘦弱的年輕人,極有骨氣板子打在身上一聲不吭,也不知扛不扛的過去。

 “唉,”李頤搖了搖頭:“他呀,舒二郎和咱們一樣,是位舉子。”還是一位家底不算薄的京城世家公子。

 如果家裡沒出事,這次應當和他們一樣下場今科的會試了。

 沈持大驚:“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哎呀,還不是因為他妹子舒五娘嫁錯了人。”賈嵐嘆氣道:“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等考完春闈,你還好奇的話我詳細同你說說。”

 “不用等,咱這不是去書市嗎?”林瑄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持跟著他們往書市走。

 古代的讀書人大概沒有不逛書市的,未到書市那條街已是摩肩接踵的人流,多半是進京趕考的各地舉人。

 隨著人流往前行到開闊之處,烏泱泱有人圍著,有大瓜的樣子。

 沈持沒打算往裡面擠,有正義之人看見一個人解說一次:“……舒五娘少時說給瀏國公周家的一個孫子,叫周弘,這人在剛訂親不久從馬背上摔下來成了個癱子,從十二歲就開始臥床不起,舒家想要退親,奈何周家死活不肯……上個月嫁過去了,誰知道舒五娘前腳進門,後腳周公子就嚥氣了,說是感染風寒早已是拿藥吊著命了……”

 就這樣,舒五娘一進門就守了寡。

 舒家氣不過,想把女兒接回孃家,誰知道周家不幹人事,直接把舒五娘住的院子門全封了,把她堵在裡面,每日派一個婆子從狗洞爬進去送飯。說她生是周弘的妻子,死是周弘的鬼,想離開周家,門都沒有。

 要她在桃李年華為亡夫守貞。

 “她哥哥舒二郎為她喊冤卻被抓進大理寺,舒家從此狀告無門啊……”正義之人痛哭流涕地說道:“瀏國公一門雙進士,皆在朝中為官,卻放著家中這樣的事情不管不問,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各地的學子們聽得滿腔義憤,紛紛說道:“這周家難道能隻手遮天,任憑一個好端端的女兒在後宅抑鬱而死?”

 “……”

 沈持:“……”京城處處的水都很深的樣子,這舒家真是可憐。

 他吃完了瓜,問好友們:“不知京城的書市有無賣蟲、鳥之類的書?”

 林瑄三人絞盡腦汁:“……額,這還沒留意過,歸玉喜歡看這樣的書?”

 “我去年桂榜之後閒道:“寫了本關於鳴蟲的書,現已完稿,不知付梓後能不能賣幾兩飯錢。”

 “何為鳴蟲?”李頤一看就是那種不太會玩的好孩子。

 沈持說道:“我有點雕蟲小技,可以在夏日捉蟈蟈讓他‘奏樂’,便記錄在書中。還有蛐蛐、油葫蘆……”

 “蛐蛐,油葫蘆京城倒有人玩。”林瑄說道:“只是你說的讓蟈蟈‘奏樂’實在是新鮮,你的書呢?何時讓我目睹一下。”

 反正他要等三年後考會試,正閒得慌呢。

 沈持:“摯一兄什麼時候有時間去我住的秦州會館,我把手稿拿給你瞧。”林瑄樂不可支。

 賈嵐:“便宜你了,我倆得等會試後再拜讀歸玉兄的大作。”

 沈持謙遜兩句,幾人逛了半圈書市各自回去。

 回到秦州會館,還不到吃晚飯的時間,他回房中讀了會書,想起什麼又把在退思園時抄寫的歷年會試的題目一一擺在書桌上。

 “沈老爺,這些文章不是都考過了嗎?”趙蟾桂看著滿滿一桌子的題目,頭疼地問。

 沈持:“嗯,我想再看看。”以他兩輩子大考小考無數次的經驗,備考不就是看最基礎的書,然後一遍又一遍過真題嘛。

 真題就是考試的方向,出題的參照……還有什麼比真題更適合考前複習的呢。

 看真題找規律,說不定遇到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運氣,還能押中題目呢。

 沈持樂觀地想。

 反正距離會試沒幾天的時間了,除了翻翻書順手押押題目,也沒別的可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4-06-2223:34:09~2024-06-2317:44: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樂心情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段洵歡50瓶;楓橋夜泊zzz20瓶;鹹魚10瓶;甜肉3瓶;sunny、嗷嗚、溪月、雪碧加冰、解不開的結、天天向上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