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73 章 押題(1)

 沈持跟著他們往書市走。

 古代的讀書人大概沒有不逛書市的,未到書市那條街已是摩肩接踵的人流,多半是進京趕考的各地舉人。

 隨著人流往前行到開闊之處,烏泱泱有人圍著,有大瓜的樣子。

 沈持沒打算往裡面擠,有正義之人看見一個人解說一次:“……舒五娘少時說給瀏國公周家的一個孫子,叫周弘,這人在剛訂親不久從馬背上摔下來成了個癱子,從十二歲就開始臥床不起,舒家想要退親,奈何周家死活不肯……上個月嫁過去了,誰知道舒五娘前腳進門,後腳周公子就嚥氣了,說是感染風寒早已是拿藥吊著命了……”

 就這樣,舒五娘一進門就守了寡。

 舒家氣不過,想把女兒接回孃家,誰知道周家不幹人事,直接把舒五娘住的院子門全封了,把她堵在裡面,每日派一個婆子從狗洞爬進去送飯。說她生是周弘的妻子,死是周弘的鬼,想離開周家,門都沒有。

 要她在桃李年華為亡夫守貞。

 “她哥哥舒二郎為她喊冤卻被抓進大理寺,舒家從此狀告無門啊……”正義之人痛哭流涕地說道:“瀏國公一門雙進士,皆在朝中為官,卻放著家中這樣的事情不管不問,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各地的學子們聽得滿腔義憤,紛紛說道:“這周家難道能隻手遮天,任憑一個好端端的女兒在後宅抑鬱而死?”

 “……”

 沈持:“……”京城處處的水都很深的樣子,這舒家真是可憐。

 他吃完了瓜,問好友們:“不知京城的書市有無賣蟲、鳥之類的書?”

 林瑄三人絞盡腦汁:“……額,這還沒留意過,歸玉喜歡看這樣的書?”

 “我去年桂榜之後閒道:“寫了本關於鳴蟲的書,現已完稿,不知付梓後能不能賣幾兩飯錢。”

 “何為鳴蟲?”李頤一看就是那種不太會玩的好孩子。

 沈持說道:“我有點雕蟲小技,可以在夏日捉蟈蟈讓他‘奏樂’,便記錄在書中。還有蛐蛐、油葫蘆……”

 “蛐蛐,油葫蘆京城倒有人玩。”林瑄說道:“只是你說的讓蟈蟈‘奏樂’實在是新鮮,你的書呢?何時讓我目睹一下。”

 反正他要等三年後考會試,正閒得慌呢。

 沈持:“摯一兄什麼時候有時間去我住的秦州會館,我把手稿拿給你瞧。”林瑄樂不可支。

 賈嵐:“便宜你了,我倆得等會試後再拜讀歸玉兄的大作。”

 沈持謙遜兩句,幾人逛了半圈書市各自回去。

 回到秦州會館,還不到吃晚飯的時間,他回房中讀了會書,想起什麼又把在退思園時抄寫的歷年會試的題目一一擺在書桌上。

 “沈老爺,這些文章不是都考過了嗎?”趙蟾桂看著滿滿一桌子的題目,頭疼地問。

 沈持:“嗯,我想再看看。”以他兩輩子大考小考無數次的經驗,備考不就是看最基礎的書,然後一遍又一遍過真題嘛。

 真題就是考試的方向,出題的參照……還有什麼比真題更適合考前複習的呢。

 看真題找規律,說不定遇到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運氣,還能押中題目呢。

 沈持樂觀地想。

 反正距離會試沒幾天的時間了,除了翻翻書順手押押題目,也沒別的可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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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走哪兒說哪兒,喋喋不休的舉子入不了他的眼,但總有幾位士子雅人深致,比如荊州府解元顧鈺舟,廣東府解元長孫泓,江蘇府解元徐照真……讓沈持生出仰慕之心。

 但,這些如圭如璋的舉子,到了會試的時候多半是他的對手,他們之間必然要有一場較量。

 沈持挺慌的。

 他正隔著人群打量徐照真,那是一位二十歲出頭,爽朗清舉的青年才子……忽然左肩被人拍了下:“歸玉兄?”

 他一回頭,兩位身穿華服的慘綠少年笑吟吟地看著他:“想不到退思園一別這麼就又見面了。”

 “言念兄,允芳兄?”沈持驚喜道:“我昨日到了京城之後還曾想過昔日在退思園的同窗,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們了。”

 這倆是京城人氏,一位是李頤,他字言念,另一位是賈嵐,字允芳,都是他在退思園時的同窗,一同學習過三載。

 “聽說你考中了秦州府解元,真是可喜可賀啊。”李頤說道。

 沈持忙道:“京城今科才子雲集,我自愧不如還來不及,言念兄可別再提什麼解元不解元的了。”

 “你當年在退思園最是勤奮,”賈嵐說道:“悟性又是上等,文章作的是實打實的好,秦州府解元實至名歸,不要妄自菲薄長滅自己志氣長別人威風啊歸玉兄。”

 沈持一笑:“不瞞允芳兄,此次桂榜之後不自量力赴京會試,我心裡實在是沒底。”

 李頤笑道:“歸玉兄你今年下場就對了,要是等上三年,你與京城解元林瑄林摯一同場,就要被比下去了。”

 京城桂榜解元林瑄的繼母不幸於前年冬天過世了,身為人子他要守孝三年,故而不能下場今年的春闈。

 林瑄。

 這個名字勾起了更多在退思園的回憶,那時王淵對林瑄的文章讚不絕口,還讓學生們去看他流傳出來的程文。

 沈持記憶猶新。

 “還是跟我們這些平庸之輩一道考好啊。”賈嵐開玩笑地道:“你看今年不定都是為了避開他呢。三年後的春闈,我瞧著是給他一人開的。”

 三人一起笑起來。

 “言念,允芳,你二人又在背後笑話我,”冷不丁一道聲音響起,來了位意氣飛揚十八-九歲的少年舉子,他看著沈持問:“這位是?”

 “摯一,”李頤說道:“他是秦州府解元沈持沈歸玉,也曾是王大儒的學生。”

 林瑄嗓的京腔音清晰有力:“失敬失敬。”

 沈持道:“當年先生曾讓我們讀過林解元的墨卷,就是十個在下也不及也,還請林解元多點撥才是。”

 林瑄笑起來眉目俊朗:“要我點撥也容易,不如沈解元你寓居京中,同我一道再讀三年書,三年後再下場應試如何?”

 沈持哈哈大笑起來:“若此科落榜,定赴林解元之約。”

 其他三人都知道他在說笑,一省的解元怎麼會在春闈中落榜,滑天下之大稽。

 賈嵐提議:“咱們去書市上走走?”他看著地上的影子漸漸變得又寬又短,快晌午了:“轉一圈便該回去讀書了。”

 今日出來的時間不短了。

 去書市。

 正合沈持的意,於是他跟著他們一塊兒往書市走。

 路過一處地方,他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圍著,沒有人說話,只有時而傳出來的抽氣聲。

 沈持:“那邊是?”

 賈嵐說道:“是大理寺。”

 果見氣勢恢弘的一坐南朝北依“井”字排列的建築,據說京城衙門這種樣式的建築是禮儀的表現,沈持暫時還不懂這裡面的關聯。

 林瑄:“你初來京城恐不知道,大理寺少卿賀大人最喜在大理寺門口用刑,”他看了眼沈持:“沈解元要是覺得晦氣,咱們換條路繞過去吧?”

 沈持:“無妨,有你們給我壯膽,還好,走吧。”

 再走近了,見大理寺衙門上面懸著“斷獄”二字,前面有個小廣場,右邊豎了塊石頭,上面刻著“公生明”三個字,兩側則是衙門口的標配——兩個表情猙獰髮型時髦的大石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