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114 章 小祖宗,聽著這陳...


 到了東華門外,宮門還沒開,廊簷下掛著的八角宮燈也還亮著,但門前已經立滿了穿著各色官袍的官員,簪笏滿眼,文武載道。

 沈持一走過道:“沈大人幾時回的京城?”

 “下官見過朱大人,”他笑著執禮:“昨兒才回來的。”

 又見工部尚書李廉和戶部尚書秦沖和朝他這裡瞧了過來,兩位老大人微微頷首,沈持走上前去,一一與他們執禮。

 兩位老尚書似乎有話要跟沈持說,可下一瞬他們看見新科榜眼薛漵和探花徐照真兩位翰林也來了,一起訝道:“聖上今兒是要召見三位翰林呀。”

 前陣子聽說皇帝蕭敏要給周淑妃生的七皇子蕭承彧選老師,難道從這三位之中給七皇子挑選個侍講學士——就是時常進宮來給皇子們授課的翰林。

 在本朝,開國百年多來,君臣反目的多,但帝師與天子轉而成仇敵之事還聞所未聞,因而有幸當上帝師是無上的風光之事。

 薛、徐他倆一起來跟二位尚書打招呼,端的是滿面春風,看來似乎知道今日進宮面聖是喜事。

 而後見著沈持,他們是同年,自然要多寒暄幾句。

 他們問他黔州府離京城多遠,沈持說出了京城陸則騎馬,水則乘舟。一人一僕一馬風雨兼程,二十來天可到。

 他倆又說起王陽明先生被貶到黔地的龍場驛做驛丞,山深林茂煙障重重,全靠少年時師從武僧習過武,身體強壯這才活了下來。

 ……

 沈持聽他們說了好一會兒,才笑道:“在下昨日抵京後聽聞薛大人得了一句好詩,‘不見楊柳春,徒看桂枝白。’,真是好句,”他說道:“在下不服氣,連夜買了一本《翰林詩集》隨身攜帶無事便翻一翻看看比薛大人差了多少,誰知看下來,才曉得薛大人如椽大筆,在下實在不及。”

 他今日的話稍稍顯多。

 “沈大人如此讚譽,”薛漵道:“叫在下慚愧,翰林院清閒有心思作閒詩,不像沈大人那般在外辦差,心中裝著事,無暇風雅罷了。”

 “薛大人給在下找了個好理由啊。”沈持笑著說道:“他日閒下來,在下一定要同薛大人切磋如何作詩風雅,薛大人可不能推辭喲。”

 薛漵:“在下和徐大人一道等著沈大人回翰林院編書作詩。”

 ……

 三人相談甚歡。

 有人很沒有眼色地諷刺他道:“聽說沈大人的啟蒙夫子叫什麼孟度的被下了大獄,沈大人好閒情,還有心思在這裡談論詩詞,與同年一爭高下呢……”

 提及孟夫子之事,沈持心上刺痛,面上卻無所謂地笑了笑:“刑獄之事,賀大人自有公論,在下相信孟夫子是清白的,”他忽然肅然轉向立在不遠處的賀俊之,問道:“賀大人說呢?”

 賀俊之盯著他手裡的《翰林詩集》,覆在官袍大袖之下的手指攥得生疼欲斷:“沈大人放心,本官自會秉公斷案。”

 若是有人留意,會聽出得微帶了一點兒澀滯,他

 最後一次作詩都要溯及到九年前了,要不是沈持翻出來,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想起來了。

 不是他記性不好,相反,他記性極好,記得從他接手大理寺後辦過多少案子,審過多少人……卻好似唯獨忘記了曾經年少春衫薄,陌上縱馬,學李白邀明月賦詩的那些事了。

 他很快記起沈持手中的那本《翰林詩集》中收錄了他在張湯墓前寫的《早春》,詩中,他不僅明顯寫出了對酷吏的同情,還用了“龍吟虎嘯”四字形容長安城的地氣……如果被言官御史盯上,不用想,不知會同老鱉一樣,咬他多少口。

 甚至,他根本沒有辦法再在孟朝給友人的寫的上梁文裡的“龍蟠虎踞”上尋由頭,定孟度的罪。

 沈持,生生將了他一軍啊。

 他九年前所作的一首不起眼的小詩——沈持是怎麼想到並翻出來的?這人實在是可怕且出其不意。

 賀俊之有種棋逢對手之感。

 他嘴角微微彎起,一直看著沈持。這樣的人,究竟怎樣才能被他所用呢。

 此時傳來一聲鐘鳴,東華門開了。

 文武百官一下閉好嘴巴,端好笏板,文官挺胸,武官則是挺著有點肥碩的肚子魚貫而入。

 東華門內的一處偏殿的耳房中,大太監丁吉帶著他的乾兒子丁逢在等著伺候皇帝蕭敏與朝臣們的早朝。

 丁逢一邊伺候丁吉更衣一邊聊著:“……沈大人回來之後壓根兒沒過問他的啟蒙夫子孟度的

事,他在替他的妹子沈月姑娘尋醫問藥。”

 “他妹子,”丁吉每每換衣裳的時候,總會覺得身上有一股尿騷味兒,唉太監啊缺了那根東西真是越老越受罪了:“得的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