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121 章 “沈愛卿為人豁達...

 是因為這件事叫皇帝厭她了嗎?周淑妃猜不準。

 藉著過年給孃家賜東西的由頭,周淑妃叫人去曹慈府上探探口風。多年來,皇帝的心思多半隻有兩個人知曉,一位是右丞相曹慈,另一位是賀俊之。

 不幾

日宮外傳來口信——果是周淑妃選薛棄沈,違逆了皇帝的意思,叫他心中生了芥蒂。

 周淑妃:沈持,好你個沈持。

 她不講理地將一腔怒火全燒到了沈持身上。

 ……

 賀俊之離開京城後,大理寺的衙門不再令人畏懼,哪怕刀還在只是收斂了鋒芒,一些人難免蠢蠢欲動。

 比方說樑上君子,就迫不及待地開工了。

 他們最先盯上了薛府。

 薛漵先是高中榜眼,緊跟著又被選為侍講學士,官階升為正五品,是新科進士之中最有出息風頭最盛的了。

 薛家祖上出過兩代相爺,在京城自是有宅子的,且是一座五進院的大宅子,非常氣派,當然,也很惹眼。

 叫賊給惦記上了。

 而薛漵在杭州府長大,那裡的歷任知府治下夜不閉戶,後來到了京城,這裡更是竊賊絕跡,他從來沒想過家中會被賊光顧,因而,一些金銀大剌剌地堆在書房裡,除夕那天夜裡,一夥樑上君子翻進了薛家的書房,但家主人一直在讀書不就寢,賊等不及了,直接跳下來劈頭給了薛漵一棍子,把他給敲暈了。

 ……

 四更末,薛家僕人發現薛漵昏倒在地上,命若懸絲,書房中的財物被竊取一空,立刻前去報案,然而大理寺無人值守,又跑到京兆府,同樣無人受理——畢竟先前一個賀俊之跟閻王似的鎮著京城這塊地皮上的宵小,京兆府多年來從未沒打理過小偷小摸的事情。

 薛漵是狀告無門。

 氣憤之下,他寫了一本奏摺,等到過了年開始上值的時候,遞了上去,彈劾京兆府不作為,縱容京城盜賊橫行。

 “別家都不被盜,”事情傳出去後,有人說道:“只有薛侍講家中被盜,別是仇人乾的吧?”

 “薛大人有什麼仇家?”旁人問。

 “嗐,”那人回道:“沒瞧見他給七殿下當老師風頭多大,越過沈修撰去了……”能不叫人心生忌恨。

 ……

 周淑妃也在皇帝蕭敏面前落淚:“妾聽說薛侍講宅中被偷盜,連他都險些命喪盜賊之手,萬歲爺,別是他給承彧當了侍講學士招來的禍事吧?”

 “叫妾心裡過意不去,”她哭道:“還請萬歲爺查個水落石出。”

 “一個侍講學士怎會招道:“賀愛卿離京代天巡狩,沒了他坐鎮京城,冒出盜賊也在情理之中。”

 “萬歲爺,妾……”周淑妃今日淡妝,這麼微垂嬌頸,如弦月彎彎的兩道柳眉我見猶憐:“以妾之女子心腸度人,會不會沈大人被薛大人搶了風頭,咽不下這口氣,因而……”

 她都說了“以女子心腸度人”,叫蕭敏無從責怪:“沈愛卿為人豁達,別人畫狀元騎驢圖故意醜化他,他都報以一笑,這種事不像是他乾的。”

 淑妃掩面泣道:“萬歲爺好歹叫人查個清楚,既是給薛大人一個交代,也好還沈大人清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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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俊之請求出京巡察的摺子送到上書房,皇帝蕭敏一點兒都沒猶豫,硃筆一揮直接准奏,命他以大理寺卿之名代天巡狩,生怕他反悔不幹。

 拿到硃批後,他看了半天,而後冷冷一笑,當日便命僕人大肆採買離京赴黔途中所需的衣、食、用等物,看樣子不日就要啟程。


 年二十八,天有微雪,是貞豐十八年朝廷大員最後一日上早朝,打明兒起,從二十九至來年的正月十二,要休沐過年了。

 五更天,太和殿擠滿了神色明顯鬆緩的朝臣,按照往年的慣例,年末的這次早朝,百官不再奏事,士林間亦不再相互攻訐或彈劾,朝會上,臣對君歌功頌德,君對臣賞賜撫慰,這一天,君聖臣賢,其樂融融,其餘的一切統統等到明年再說。

 今年還是如此。

 一番你好我好大家好之後,皇帝蕭敏命退朝,接下來他也有幾日閒暇,不再用批覆奏摺了。百官步履輕快退出太和殿,右丞相曹慈跟大理寺卿賀俊之走在一處,問他:“如珩此次離京到外地巡察,幾時回來?”

 “如珩”是賀俊之的字。

 因王淵的親女兒王卿時,也就是賀俊之同母異父的妹妹,嫁給了曹慈的侄子,他二人平日裡要走得近一些,是以很早之前就以字相稱。

 儘管賀俊之跟王淵斷絕父子關係後連這王卿時這個妹妹也不認了。

 “一年半載是回不道:“既出去一趟,便要查仔細了,免得再出像黔州府鹽務官奚文明之流,壞朝廷根基。”

 曹慈感慨一番又問他幾日動身:“年後哪天走?”

 賀俊之:“明日便走。”

 “又不是什麼著急事,”曹慈說道:“過了年春日氣候轉暖,再去不遲。”

 反正朝廷官員到地方巡察,皆是秋後算賬。晚去幾日也無妨。

 “過不過年,哪天過年,”賀俊之苦笑了笑道:“與我有何干系,橫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曹慈嘆氣道:“哎,如珩這話說的,你不在京城,叫本相找誰喝酒去。”

 “曹相爺還有心思喝酒?”賀俊之同他走到一處僻靜地,壓低聲音道:“有空何不琢磨琢磨——周淑妃快失寵了。”

 “她失寵不打緊,只是七殿下日後……”只怕無緣太子之位了。

 曹慈一愣,搖搖頭說道:“不過是後宮新添了個鄭才人,陛下新鮮幾日,她無家世又無皇子傍身,撼動不了周淑妃。”

 他追隨皇帝蕭敏多年,知道天子有意栽培七皇子蕭承彧為太子。他對未來的皇儲——七皇子蕭承彧也很中意。

 也聽說了皇帝蕭敏近來寵愛一位鄭才人,冷落了周淑妃。

 賀俊之:“曹相爺,曹家也是簪纓世家,每房妻妾成群,難道沒有子以母貴的事嗎?”

 男子喜愛一個女子,才會看重她所出的子女,若是厭惡一個女子,也會冷落她的子女。

 “陛下的後宮,”他的聲音極低:“或許也是。”

 周淑妃的榮寵不衰,七皇子蕭承彧來日才能穩穩坐上皇儲之位。反之,周淑妃不得聖心,來日鄭才人誕下皇子,七皇子就不算什麼嘍。

 曹慈:“鄭才人這個狐媚子。”

 “相爺錯了,”賀俊之卻忽然笑了起來:“淑妃娘娘失寵,不在鄭才人,而在一個臣子身上。”

 沈持。

 曹慈:“這個彎彎繞把本相繞暈了,你明說吧,誰?”

 “曹相爺難道沒聽說過,”賀俊之說道:“前陣子七殿下選侍講學士,下官聽說陛下中意的是沈大人。”

 曹慈“哦”了聲:“你是說後,周淑妃受皇帝冷落,不是因為鄭才人狐媚,而是沈持?

 讓他捋一捋。

 賀俊之笑了一笑:“在下告辭。”

 他次日一早便啟程上路,馬車緩緩駛過十里長街,路過京兆府衙門前時,賀俊之伸出手指挑開簾子,看了一眼又放下。

 當年,如果不是突然被彈劾身世,他該來這裡當京兆少尹了吧。賀俊之眯著眼心想:那之後的路也會和去大理寺不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