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112 章 “革除他舉人的功...

 “有什麼麻煩的,”潘掌櫃說道:“在下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認識的人多,這事兒包在下身上了。”

 “只要明年秋季,沈大人給咱們弄只會‘憨叫’的蟈蟈來開開眼就成。”

 沈持:“莫說一隻,一串都行。”

 潘掌櫃哈哈大笑。

 沈持低頭喝茶,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地坐著。

 前一陣子,潘掌櫃聽說了大理寺抓走孟度的事情,京城有人起初不曉得賀俊之發什麼瘋,從偏遠之地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孟舉人做什麼,後道:“這孟度啊,是三十多年前御史孟朝的兒子,是新科狀元郎沈大人的啟蒙夫子……”

 傳開之後,他們都說接下來有好戲看了,有恨透了賀俊之的書生們已經準備好紙和筆,打算寫本《狀元郎救夫子》的催淚話本了。

 此刻沈持就在眼前,潘掌櫃也好奇,心道,沈大人一進京不去為你老師奔波,反倒先到這裡打探消息吧,他坐這麼久了也不開口……終於忍不住拐彎抹角地問:“沈大人夜裡沒睡好吧?離這裡不遠的歐陽大夫,開安神藥特別管用,在下曾有一段時日不安寢,喝了他一副藥當晚睡得被抬走都不曉得,大人若是需要,在下帶大人也去開一副來。”

 “在下倒不需要,”沈持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卻只當不知,笑了笑說道:“不過我正在尋求神醫呢,潘掌櫃可否舉薦一位,能治啞病的?”

 潘掌櫃驚問:“喲,誰得的?”還沒聽說過京城有誰能讓啞巴開口說話的呢。

 沈持痛心地說道:“是舍妹。”

 潘掌櫃的眼神瞬間變得同情起來:“令妹多大了?”

 沈持:“十四。”

 “哎喲,那是要趕緊治,”潘掌櫃數著京城名醫:“齊大夫,黃大夫,侯大夫……齊大夫擅長小兒夜啼哭,黃大夫能治丈夫不舉……”

 沈持:“……”最後聽著一位叫孫高的大夫還不錯,他道:“這位孫大夫,找他看病的人多嗎?”

 “多了去了,”潘掌櫃說道:“只是孫大夫一日才看三十個病號,沈大人要是想找他,難嘍,頭一天晚上就得去醫館排隊領號,放到三十號就不放了,又要等次日再來……”

 每日找孫高看病的人太多了,且他只看三十個病號,看完後說什麼都不會再開藥方了,要等到第二天。

 沈持:“……”

 要不他一會兒去孫家醫館排個隊吧。

 外間有兩人來書肆淘書,口中似乎正在聊京城中發生的事情:“……陛下要給七皇子找老師,不知落在誰的頭上。”

 他們說的七皇子是後宮寵妃周淑妃生的兒子,叫蕭承彧。

 “定是要翰林出身的,”一人說道:“還要出身、樣貌、品德……樣樣都好才行。”

 ……

 沈持聽他們聊得越發興起,抬眼給潘掌櫃

使了個眼神,提醒事涉皇家宮闈,宜粗不宜細,不要再深說下去了。

 潘掌櫃賊精,一下子心領神會,到起身出來掃了一眼,輕輕噓了聲:“二位,找什麼書呀?”

 二人被他這麼一問,也自知失言多話,忙轉了話題,說起京城中翰林出身的薛漵前陣子寫了首詩,“微風搖庭樹,細雪下簾隙。……不見楊柳春,徒看桂枝白。1……”

 一人說道:“這句‘不見楊柳春,徒看桂枝白。’實在是傳神,京城都在傳唱呢。”

 另外一人說道:“可不是嘛,這句是真好,京城老婦都能吟了呢……”

 沈持在裡頭隔著珠簾聽了也覺得好,心道:薛漵確實有才。

 他們又滔滔不絕地說道:“徐探花作詩也不錯呢,但聽說沈狀元郎似不太擅長,未聽有名句傳世……”

 沈持:“……”

 這算不算飛來一箭扎心了。

 潘掌櫃聽見笑著安慰沈持:“沈大人萬不要放在心上,我朝以文章取士,詩詞不過錦上添花,有也罷無也罷都是小事情。”

 沈持一笑:“在下日後必刻苦學詩,就不信做不出一首好詩來。”

 潘掌櫃在心中說道:年輕人到底氣盛,嘴上卻道:“在下等著沈大人的好詩。”

 沈持一口一口喝著熱茶,暖意融融,閒著無事與潘掌櫃隨意聊著:“京城的大人們,都有拿得出手的名詩?”

 “歷年進士及第,翰林出身的大人,”潘掌櫃說道:“都有。”

 沈持:“……”

 敢情以後別人提起來,就差他了。

 潘掌櫃趁機推銷起他家的書來:“咱家專門有一本詩集,裡頭蒐集的全是翰林出身的大人們的詩詞,大人要瞧瞧嗎?”

 沈持只是想打發時間,靜觀大理寺的動靜,於是說道:“請潘掌櫃找一本給在下拜讀。”

 他熟練地從書堆裡翻出來一些:“當年京城中才子云集,專門有人收集了這些詩,沈大人看看也是好的,日後同僚集會,免不了用得到。”

 官場之上,聚會時即興作詩也是要懂人情世故的,與同品階比不能落下風,與比自己高的官階比,不能太出風頭。

 沈持百無聊賴地翻著《翰林詩集》,打算稍坐片刻,天黑就去孫家醫館排隊拿號。

 他品著茶翻了會兒詩集,果然全是進士及第的翰林所作,每首不乏可圈可點之處,只是他看不大進去,翻得書頁嘩啦作響。

 忽然,“賀俊之”三字映入他的眼簾,沈持這才想起來,此人是貞豐二年的榜眼,曾進士及第。

 且他年少時作的詩還不少,這本《翰林詩集》中收錄了五首。

 沈持來了興致。

 ……

 大理寺的書房中火爐燒得通紅,賀俊之進來後寬去狐裘掛在衣架上,暖意將他臉上烘烤出淡淡的血色。

 “沈歸玉抵京了吧?”他問。

 大理寺丞翁泉回道:“沈大人今日晌午已抵京,他沒有和家人一起,而是獨自一人微服入的城,咱們的人跟著沈家的馬車去了秦州會館,沒想到撲了個空。”

 賀俊之的心頭一跳,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他人呢?”

 翁泉:“後是去討潤筆費。”

 賀俊之冷笑:“之後呢?”

 翁泉:“他去了孫家醫館。”

 “他去哪裡做什麼?”

 “聽說他妹子是個啞巴,”翁泉說道:“大概去尋醫問藥的吧。”

 賀俊之的手指一下一下叩擊在書案上,聽起來有點微微的急促:沈持進京後不為孟度奔走,倒有些不好辦了。

 那人比他想的還要冷漠,似乎沒有心。

 翁泉為這事連日來未曾睡過好覺,此時眼袋都快要掉地上了:“大人,咱們怎麼辦?”

 賀俊之抬起修長蒼白的手指點了下額頭:“既然沈歸玉到了,”他一字一字說道:“把孟度的罪名放出去——就說其父孟朝昏聵,為一個小小的侍郎祝家寫上梁文,竟敢用‘龍蟠虎踞’四字,氣勢之大可與紫禁城齊,僭越了,作為其子,孟度六歲開蒙,當日孟朝為祝家寫上梁文時他已經通文墨曉得輕重,這麼多年來卻知情而不揭發,是為隱匿,對朝廷不忠……”

 “革除他舉人的功名,打二十板子。”

 翁泉聽了兩眼賊光一閃:“高,大人真是高啊。”

 且看高在哪裡。

 當時抓捕孟度時放出的消息是

“‘龍蟠虎踞’四字有謀反之嫌”,但賀俊之從未想過讓孟度跟謀反的罪名沾什麼邊,不過是想震懾沈持,想讓他自亂陣腳罷了。

 要是真給孟度定個謀反之罪,以此牽連到沈持頭上,那麼溯及起來,皇帝蕭敏的老師王淵也逃不過。

 更何況,沈持與王淵這一脈淵源更深,他先師從國子監鄒敏鄒子溪博士後又在退思園求學三載,莫說這些人他撼動不了,就是想動,他們門生故舊無數,一人唾一口都能將他淹死,根本惹不起。

 他何苦給自己惹麻煩。

 如今給孟度一個區區“知情不揭發打二十板子”,不痛不癢的罪名,既不會引起天下士子譁然,又不會招一句大理寺用法嚴苛罷了。

 但大理寺可以義正言辭地說,為國辦事事無鉅細以威懾民間不安分之人,一句話就給頂回來了。

 高明之處還不止在罪名上,更是在刑罰上。打這二十板子會在大理寺外面的空地上行刑,對於受刑之人孟度是奇恥大辱不說,且他的生死也全捏在大理寺的手裡,比如在獄中把他折磨一通,到時候打實板子,人抬回去後,說不定幾天就沒了。

 賀俊之想沈持是清楚的。

 這樣既能打他個措手不及,於大理寺又沒什麼麻煩,乃上上之策。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南北朝吳均的《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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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上班沒摸成魚,回家才修的存稿,當然都是草稿啦,刪一些添一些,抱歉讓寶子們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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